许多人并不知道
辽宁抚顺是国际著名的琥珀产区
只是,抚顺琥珀
大规模被发现开采的历史并不久远
更令人遗憾的是
虽然不仅具有宝石价值
还具有极其重要的科研价值
但在认识到抚顺琥珀的珍贵之前
它们中的大部分
都被当做煤矿废料烧掉了
抚顺琥珀
煤堆里不起眼的黑石头
琥珀一词在我国古代
也被写作“虏魄”、“虎魄”
在《汉书·西域传》里提到
“罽宾国出……珠玑、珊瑚、虏魄、璧流离”
罽宾国这个地名还有争议
但一般都认为是中亚喀布尔河冲积平原一带
或者直接是位于这一地域的古国犍陀罗
“琥珀”这个词本身
也有可能是来自中亚语言的音译
至于“虎死精魄入地化为石”
多半是后人的牵强附会罢了
◎ 琥珀在全世界范围内产地分布极广,除南极洲外,各大洲均有琥珀产出。在本图中,我们只标出了按产地分类体系下,产量较大、价值较高的几种重要琥珀及其产地。
既然我国古人认识琥珀的年代非常久远
那么抚顺琥珀的发现和开采历史
是否也是非常悠久呢,答案是否定的
大部分学者认为
抚顺琥珀规模化的采集、利用
起始于上世纪初
也就是抚顺煤田被大规模开采之后
至今不过110多年
虽然当地居民开采煤矿的历史很久
但是低效的手工开采方式
加上抚顺琥珀的埋藏特征
让深藏于煤矿带中的琥珀
只有可能零星被发现
无法形成产地特征
因而在历史上少有记录
况且
刚开采出来的抚顺琥珀看上去并不诱人
从成因上来说
抚顺琥珀属于原生煤珀
它们没有经过水流的搬运和富集
而是大都包藏在煤与泥岩、页岩中
这些琥珀原石
第一没有天然抛光的光滑表面
第二总被黑黑的“皮”包覆着
在一般人的眼里
它们不过是从煤堆里捡出来的黑石头而已
◎ 不起眼的乌黑煤皮下,竟然包裹着晶莹的琥珀
未经加工的抚顺琥珀原石表面总覆盖着一层乌黑的煤皮,看上去非常不起眼。只有通过开采过程中由于碰撞、断裂等造成的贝壳状断口,才能一窥其内部琥珀的真容。(摄影/周海翔)
有关抚顺琥珀的研究
琥珀是树脂的化石
因为树脂隔绝了空气
琥珀中包裹的动植物不会进一步腐坏
像一个凝固的时间胶囊
琥珀里的包裹
小到尘土、花粉,大到整只的鸟、恐龙
每一件都能纤毫毕现地展现在后世的眼前
不同产地的琥珀形成时间各不相同
波罗的海的琥珀大约形成于
3400万—4800万年前
墨西哥和多米尼加的琥珀大约形成于
1500万—2000万年前
抚顺琥珀的形成时间比它们都要早
大约形成于5000万—5300万年前
当然,要说年代久远的话
几大琥珀产地中缅甸必然是独占鳌头
它们形成于恐龙依然繁盛的晚白垩世
距今大约1亿年
在这样的时间、空间跨度上
没有两个生物群可能有大的重叠
这让每个不同产地的琥珀
都拥有了各自独特的研究价值
尤其是像抚顺琥珀这样
富含各种动植物内含物
且包裹精美完整的琥珀
然而对于抚顺琥珀的科学研究
却一直不怎么顺利
◎ 抚顺琥珀里藏着一个“星系”
抚顺花珀是琥珀中的一种独有品种,是一种表面具有不透明的白色,间有黑、褐、灰色交织成不规则纹理的,不透明、半透明或微透明琥珀。在特殊状态下,花珀会呈现出神秘变幻之美来。本图照片中那一颗颗小“行星”,实际就是细小的花珀珠子在自然光和不同波段的紫外光激发状态下,显现出的精美色泽和特殊纹理细节。
1931年,时任中国科学社生物研究所教授、北平静生生物调查所所长的秉志,描述了第一种抚顺琥珀标本里包裹的生物:学名为抚顺新生蠊(Cainoblattinopsis fushuensis Ping)的蜚蠊目昆虫,一类蟑螂。然而这位中国现代生物学主要奠基人之一所做的研究,并没有让抚顺琥珀的研究顺利开展起来。
随着“九一八”事变的爆发
中国人对于抚顺琥珀的研究
不得不暂时中止
二战期间
日本侵略者破坏性地在抚顺开挖煤矿
不少重要的琥珀化石也被一并掠夺到了日本
新中国成立以来
抚顺琥珀的科学价值
也一直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
在很长一段时间内
国际重要的古生物教材乃至琥珀专著中
都缺乏抚顺琥珀的基本介绍
◎ 图为摄于1936年日本掠夺的抚顺琥珀标本
直到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
中国学者才重新开始
对抚顺琥珀进行广泛研究
但是由于条件的限制
当年只描述了7个目的昆虫
很多蜘蛛、螨虫以及其他节肢动物的琥珀
都没有被纳入到当年的体系中
而且由于模式标本大量缺失
导致这一批描述的很多物种
都没有得到国际科学界的认可
这也让抚顺琥珀的研究
一度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
就包裹昆虫的多样性而言
抚顺琥珀是世界顶级的
2011年,抚顺琥珀研究所成立
抚顺琥珀终于拥有了专门的收藏、研究机构
中国科学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
张海春研究员、王博研究员所在的团队
和抚顺琥珀研究所合作
对抚顺的琥珀标本进行了
一系列细致、系统的研究
凭借着所里早年收集的标本
他们逐步揭开了抚顺琥珀中埋藏的
始新世早期生物群的面纱
供图/范勇、王博
在这些琥珀里
他们发现了节肢动物(包括昆虫)
至少22个目,超过80个科150种
其中有100多种都是新种
昆虫至少16目,79科,上百个种
多样性非常高
就包裹昆虫的多样性而言
抚顺琥珀生物群在所有的琥珀生物群里
都算是世界级的
根据这些琥珀中获取的珍贵资料
他们推定
在5000万年前
欧亚大陆两端的生物群
已经发生了广泛的交换
更重要的是
王博所在的团队通过
有机地球化学、红外光谱、
宏体和微体化石多种分析手段
确定了抚顺琥珀的植物来源
他们综合分析了琥珀中保存的
各种宏观植物化石和微体化石
并且用红外光谱手段分析了
琥珀中所含有的特征性化学成分
最后
所有证据都指向了
水松、水杉和红杉这几种柏科植物
◎ 抚顺琥珀的植物起源为以水杉为主的柏科植物
许多人认为琥珀都是松脂变成的,但实际并非如此。图为包裹着水杉叶片的抚顺琥珀。
2014年7月
《中国早始新世抚顺琥珀中多样的生物群》
这篇论文在世界著名学术期刊
《当代生物学》上成功发表
标志着抚顺琥珀的研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
苏格兰国家博物馆古生物部主任安德鲁·罗斯教授认为,该研究的系统性让人敬佩,也为其他琥珀生物群研究提供了一个绝好的范例。他表示:“(此前)中国抚顺琥珀很大程度来说被忽视了,而这项新的研究展示了一个高度多样化的生物群落,为我们提供了关于亚洲古代昆虫区系的大量崭新信息,是一项宝贵的财富。”
在此之后,在所长范勇的积极推动下
抚顺琥珀研究所积极地
与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展开各种层面的合作
并且举办了一系列相关的国际会议
让抚顺琥珀的研究取得了更大的国际影响力
在尚未意识到它的珍贵性之前
大部分抚顺琥珀都直接混在煤里烧掉了
◎ 西露天煤矿,抚顺琥珀的“老家”
抚顺琥珀出产于辽宁省抚顺市的煤矿中,而且绝大多数都来自同一个煤矿——西露天煤矿。西露天煤矿位于抚顺市区西南,20世纪初开始开采,2017年停产。
谈起抚顺琥珀的研究
王博研究员颇感遗憾:
“如果我们能提前20年,哪怕是10年,
来开始做这个研究,结果都会大不相同。”
因为抚顺琥珀和煤是埋藏在一起的
在西露天矿一些琥珀较丰富的煤层中
琥珀颗粒的含量可以超过三分之一
这些琥珀颗粒一般呈粒状、水滴状
粒径一到两厘米,差不多是蚕豆大小
最大的琥珀粒径可达10厘米——
大约是成人一个拳头大小
◎ 抚顺琥珀颗粒普遍较小
抚顺琥珀个体形状一般为不规则状、水滴状、扁平状、团粒状、星散状,粒径普遍较小。在过去,抚顺琥珀曾发现过500克以上的大块,但只是极个别的情况。
由于没有认识到它们的价值
在西露天矿110多年的工业化开采过程中
琥珀经常是和煤一起被开采
然后当做燃料烧掉了
有很长一段时间
它们被矿区的人轻蔑地喊作“煤璜”
除了一些大颗粒的被挑了出来用作雕刻
小颗粒的琥珀又裹在煤矸石中
用来回填废弃矿井,大都不知所终
……
本文选摘自《中国国家地理》2020年2月文章:
《抚顺琥珀,从被烧掉的煤矿废料到千金难觅的珍宝丹》
撰文 / 曹睿,摄影 / 张超 等
琥珀标本提供 / 琥珀雕刻博物馆
责任编辑 / 张璇